早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酒”成为我的家乡监利的一张名片。对于喝早酒的习俗一直存在争议，有褒有贬。但我相信，既然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于是我开始了解家乡的早酒文化……

一千八百年前，监利这座小城在长江边安了家，因为沿江而建所以捕鱼成为大多数人的生计。渔民的一天是从看见满天星光开始的，他们来到寒风凛冽的江边，哪怕伸出手在外面晃荡两下，不一会就被冻得通红，大自然是残酷的，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渔民们发现喝高浓度的白酒可以驱寒，喝完之后全身暖暖地很舒服，慢慢地白酒在渔民中流行起来。江边码头也支起了许多酒摊，晚上渔民们在江边对饮，喝完便下江捕鱼，慢慢地监利每条大街小巷都开设了酒摊，之后又加了几道下酒的小菜，上工之前和几个工友点几个小菜喝几口小酒，一天也就开始了，喝早酒的传统也就此兴起。

说到喝早酒，那监利的小火锅要数一绝，在小白碟子上倒些酒精，再拿个小黄瓷碗，里面放些牛肉肥肠和一些其他的硬菜，架在小白碟子上，点个火，锅里滋啦滋啦的油鼓着泡儿，蒸腾的热气往外直窜，没有人能拒绝它的诱惑。对于监利人来说，没有小火锅的早酒总差那点什么。

有酒有肉，当然也少不了好友相聚。退休的老人们每天都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找个老酒摊子，点两个小火锅，倒上从家里带来的好酒，谈古论今，情到深处拍桌而起抒豪情壮志，时不时夸下海口却黯然神伤，感叹说不复当年。当酒杯见底，天也蒙蒙亮，刚刚在酒桌前肆意潇洒的老人们，早已变成红脸关公，点上几碗小面，就着还没吃完的火锅，解决了今天的早饭。

刚睡醒的孩子们来到面摊前点几碗汤面，看见喝着醉醺醺的老人，嫌弃地拉开了距离，有个白胡子老头脸上泛着红笑盈盈地招招手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靠过来，小孩挺起胸，神气地走到老头面前，只见老头用木筷在酒碗里点了点，轻轻地碰了碰小孩的唇，小孩下意识抿嘴，像是京剧变脸一样，五官迅速扭曲到了一起，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老头一边不争气地抹眼。在旁边看到的酒客捧腹大笑，有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小孩，苦闷的孩子拿过糖吞了下去，不一会孩子缓了过来，接过刚下好的面像躲瘟神似的离开了面馆，跑出几米远，当数十年后，小男孩也已上了年纪，再一次坐在这个酒摊前，看见一群活蹦乱跳的小毛孩，会不会想起小时候被挑逗的自己。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当年讨厌酒的男孩也变成了世俗的大人。

对于爱喝酒的人来说，监利一定是天堂：早上五六点随便找个酒摊，挑个好位置坐下来，来顿火锅，再点散装酒，会有些刚来的酒客和你拼桌，刚开始可能会冷场，碰个几杯，慢慢就熟络了，正所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酒文化亦是一个小江湖，喝下便是侠客，喝过酒便是朋友。

这就是我的家乡监利，一座因“早酒”而出名的小城。